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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探花巷 [打印本页]

作者: 南巷清风    时间: 2017-7-9 15:55     标题: 探花巷

探花巷
      
   
    什么东西无头无尾?我说是江南的巷子。或许巷口就是巷子的头,但是巷外有无穷无尽的外在,所以不能算是头。至于巷尾,就是巷口。
      
    2005年,春雪,一小场赶着一小场,夜色中悬浮着白色的“泡沫”粒子。
    老人若是还活着,祖屋屋檐下蹲着的他想来又是那双眉紧锁一脸皱纹的样子,春雪伤万物,一亩三分的田埂,寄托着一家生计沉重的伤感。
    在光滑柔润的胴体上做着“俯卧撑”的时候,耳畔是一声一声消魂蚀骨的呻吟,明西城却想起了死去了多久的老人。那个蹲在灰白的墙前,伴着灰黑的狗、灰黑的猫、灰黑的两只鸭子的灰黑的老人,已经浓缩为一张灰黄的照片于某本不知搁在哪的影集,是在某年的新春佳节,辞了旧岁却未迎来新年的炮仗声。床上的女子发出了“啊”的一声,不轻不重,确实极动情。明西城习惯性地加快了“俯卧撑”的频率,喉结滚动部位,时不时地象征性地发出略带沙哑的“啊,啊”声。
    过完老人的“七七”,明孝堂解下头上的白带,深深的舒了口气,因为多日劳丧事,双眼布满了血丝,瘦削的脸颊显憔悴。
    这个男人生命中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至亲的人只剩下他的儿子明西城了。
    转头看着仍跪在一边的儿子,眼泪时不时涌出眼眶。已经过了四十九天了,明西城悲伤至极的表现超过了明孝堂的估计,这个孩子在他母亲死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悲伤,而对于隔了一代的老人却有这般厚的情。看着灵堂上老人的画像,有微微的笑意,这一个晚上,白布悠悠烛火幽幽的灵堂氛围包裹着明孝堂,也包裹着明西城。
    中年人终究是累了,鼻翼一张一敛,发出不轻不重的鼾息。明西城侧了个身,背对着明孝堂,睁开了眼睛,双瞳如墨   想起老人和自己蹲在墙根晒太阳的场景,老人吧嗒着烟杆:“娃是该在外面荡啊,世面广,年纪一大把的,身子半截在黄土里,活在哪死北京白癜风的最好医院在哪,就别现眼了。城子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别学爷爷没出息。”说完咧嘴一笑。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皱纹如树根般纠缠,即使笑的时候,也分不清是忧愁还是欢乐。
    难道人生的结局只能是这样吗?似乎只能是这样,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如墨的双瞳溢出泪珠。
    脑海中老人的几句话及那张笑脸,反反复复地纠缠以致于终于昏昏沉沉。明西城紧咬着牙关,加快了腰部运动的频率,伴着女人的欢愉的声音,一具躯体从另一具躯体上翻了下来……
      
    序幕在拉开窗帘时同时拉开了,似乎想把隔巷房屋屋顶上班驳的雪迹永远地定格在记忆中。雪后的阳光总是艳得很,惨白惨白的,斜斜地泼洒在床上。床上盖着一床纯白的厚厚的鸭绒被,明西城半侧着脸,脸颊饱满,鼻梁不高,嘴唇薄薄的抿着。右手支着赤裸的上半身,左手缓慢地拉开窗帘,双眼眯着,看着残雪摇曳着明媚的日光,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躺了下来,左手顺势搁在了后脑勺,裸露在空气的寒冷中,右手放回到温暖的被窝中,露出旁边一团更为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部分脸,只见得一小块雪白的腮帮和微启的小嘴,色如桃瓣。
    东墙上的“猫头鹰”突然“当”了一声,声音甚是洪亮,却未能惊醒熟睡中的女子。见得小嘴抿了抿,头下意识地又往被子里钻了些,便只能见一团乌发了。
    “猫头鹰”似乎不满意女子的反应,圆睁着双眼,左右扫视着眼前的这个房间。贴着南墙窗户,摆着一张双人床。沿着西墙过来是张书桌,搁着一台台式电脑,旁边堆着头高的书堆,另有几本书闲散地或躺或趴着,几只笔是零星的点缀。再过来是一个老式的中间带落地镜的红漆衣柜,有几处漆已经剥落,镜面大概是因老化也颇显得模糊。再过来,紧靠北墙是一个小卫生间,一脸盆一镜子一马桶一喷头,洗澡的时候,整个卫生间便到处是水珠。北墙没有窗,如果不开灯,卫生间便黑得像一方棺材。沿东墙过来,猫头鹰看不到下面的陡陡的楼梯,通一楼和三楼,因为采光不足,往三楼的方向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那就是时间的另一头,黑魆魆得让人有种恐慌感。木质的地板上,散堆着一些各门各类的高考冲刺和名师讲解,外加一张显然是蒙了些灰尘的地毯,两米见方,四周微有些上翻。
    整个房间唯一的采光,就是南墙一米见方的移门窗,这个窗子还是一年前换上去的,以前是一块木板挡着的,要打开的时候,就用一根木棍支着,露出二十厘米左右的样子,好像是三年前,似乎还有粽娘或是菱娘自巷中经过,在薄雾清晓,挑着一担粽子或是菱角,“也香也软的糯米粽子哎”、“阿里个菱角哎”   明西城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会像汪航一样,支起窗子,只是动作慢了些,然后就静静地趴在窗口,或者静静地关上窗。
    后来,那悠悠的叫卖声、那曼妙的身姿,慢慢地成了记忆,终于在一年前,新式的移门窗替代了老式的木板。
    变化的本意都是好的,但也可能带来新的困惑。
    尤其,在夏夜有雨的时候,“不速之客”总是那样急切地敲打着窗玻璃,给小屋带来天国的问候,这样的夜晚,看着闪电在乌黑的夜空中肆意地冲撞,耳畔彻夜响着它快意后的烈吼,无数的思绪几乎是要把脑瓜子撑裂。虽然在梦中,关乎某些人事的记忆重复时,是那样的真切,但只要一醒过来,就能把所有的东西忘得干干净净,自然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往往在这样的夜晚,明西城失眠了。
      
    明西城侧了侧身,把左手也放进被窝,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被子如波浪一般抖了一抖,又归于平静。
    “猫头鹰”大概是无法忍受这房间的安静,或者是无意中瞅到镜中竟有一个模糊的“自己”,尾巴也一样地在那一摆一摆的,怒于对方这种无聊的模仿,“当当当……”洪亮的金属声一连十下,表示自己的不满。
    明西城大概是明确了十下的意义,不知是从哪摸到了一件浅蓝色的内衣,就躺在被窝里,把它给套在了身上。
    旁边的头发动了动,“这么早就起来了。”
    明西城帮头发压压好被子,裸着下身下了床,“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吃。你想吃什么。”同时抓到一条黑色的短裤。
    “随便。”
    意料中的答案,短裤刚好穿到膝盖处,又褪了下来,明西城皱着眉甘露聚糖肽 副作用头把它扔到了两米外的毛毯上,人走到衣柜前,打开左边的门,蹲下来观察了一会,掏出一条方短裤,食指扣着裤腰拉了拉,感觉弹性还可以,便穿上了。
    明西城在镜子前,拢了拢头发,一寸长的头发不需要如何打理,一米七五的身高,一张中性的脸,肤色稍微有些苍白。上身一件偏松的圆领白色羊毛衫,浅灰色的宽筒棉裤,一双不用鞋带的厚底灰色帆布休闲鞋。此时他努力地笑了笑,感觉还可以。
    下了楼梯,到后面把自行车推了出来,这辆自行车已经被明西城拆得只剩下车架和两个轮胎了,没有刹车,没有挡泥板,本来是可以变速的,现在不变速了。明西城拍了拍车垫,压了压轮胎,穿过厨房就是客厅的地方,这里搁着一张方桌和四条板凳,打开门,阳光难得的照到门口,确切地讲在这里生活有几年了,但明西城却很少在门口这个位置照到阳光,所以一时间有点不习惯,眯着眼,抬头瞅了瞅太阳。
    对面拐子陈阿三的书店,因为背光,不甚明堂,不过已经有几个人或蹲或站在看书了,这个瘸腿的老男人,看见明西城,不由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牙齿,并点了一下头。瘦削的脸上眉是一条线,眼是一条线,加上额头的五、六条皱纹,眼角的数条细纹,是有那么些猥琐的意思。
    明西城温习了一遍刚刚在镜子前的笑容,算是打招呼。跨上车,在一道阳光中,留下一个背影。
    镜头还停留在原地,我们可以看到木门左上角的门牌号,探花巷38号
    出了东巷口,往南,在老菜场的旧址,聚集了十来个卖油条大饼、豆浆豆腐花的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现在是放假,这里是他们的临时聚集地,一旦开学,他们就会私下里约定好,哪几个去小学门口,哪几个去中学门口,哪几个去职校门口,彼此不能坏了规矩。这种约定虽然没有形成白纸黑字,但具有世俗的约束力,人一心一意追求自由,但自由向来是在规矩之内。
    明西城问其中一个老太要了两份豆浆,那豆浆装在一个狭长的口袋里,一端扎紧,再用一个小塑料袋兜好,老太太的动作麻利,笑着递过来,很和蔼,说一声:“拿好。”明西城就因为老太太的笑容,常常照顾她的生意,接过豆浆,很自然地道:“还要两个饭团。”老太太盛了一勺饭在纱布上,用手把饭给拍平,拿起一根油条。平常老太太做饭团的时候,明西城大多在和身边的同学聊天,或者是想一些乱起八糟的事情,没怎么注意老太太的动作,不过今天,好像没什么事情可想的,便安心地看着老太太的手蜷握着,似乎大拇指微微地用了用力,动作很细微,但明西城看清楚了,一小截油条被截留在饭桶里面。明西城抬起头,仔细地看着老太太,这张脸神情是多么地专注,像是在制作一件艺术品。很快地,老太太就做好了两个饭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了,还是动作很麻利地将两个饭团用塑料袋兜好,笑着递了过来,很和蔼,说一声:“拿好。”明西城的感觉,好似是喉咙口有一只苍蝇,不吐不快,但还是接过了饭团,递过去一张十块钱的钞票。老太太很自然地就接过了这钱,右手上还沾着一颗饭粒,甩了甩手,没甩掉,便很随意地在围巾右侧,擦了一下。洗得泛白的围巾就那一块地方,有一点黑色的污迹。老太太从饭桶下面掏出一个红得有点发黑的塑料袋,从里面数出一张破烂的五块的钞票和三个一块硬币,笑着递了过来,很和蔼,说一声:“拿好。”这一切,明西城看在眼里,犹豫着要不要接过这么烂的钱,很小,明西城在母亲的教育下,就知道钱上面有很多细菌,钱越烂,上面的细菌越多。但是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个故事,有个教授举起手上的一百块钱,问他的学生有没有人要,很多学生举起手;教授当场把钱揉得很烂,问有没有人要,还是有很多学生举手;教授把钱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又踩,问还有没有人要,还是有不少学生举手;教授要说明一个道理,物的价值在于自身。于是明西城决定把喉咙口的苍蝇吃下去,毅然地接过了钞票。
    明西城转身,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呆了一下,难道是她?把豆浆和饭团在龙头上挂好,跨上车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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