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溜流浪记
      
   
    刘溜从火车站台上跳了下来，戳起垫轨道的碎石子打在火车钢轨上“叮当”响，刘溜惊奇地发现了这个现象，忙扯起裤腰提到肋骨，弯腰寻了一个塑料绳把裤子扎了起来。颠了一块小石头侧身歪头觑眼地瞄准，嘴里带着“嗖”的配音抛了出去，石头砸在几米外的钢轨上一声脆响，刘溜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总要给自己这个玩法起个什么名字，想起几年前在火车站，一个捡垃圾的人翻着一本掉页残破的书给自己讲，讲的什么忘了，就知道自己听的很入迷，里面有很多到处云游的大侠，就有一个专门扔石头的，叫……叫黄老邪。刘溜给脸上长白点是什么现像要怎么治疗自己拍手，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对自己来说是个骄傲的事情，走南闯北很多年，还能记住别人给自己讲的小说上的人物名字，确实不容易。刘溜摆了一排石头在钢轨上，放一个小点的石头在中指上，屈指平伸弹了出去，没有中！缺点什么呢？缺支笛子，那个捡破烂的人说黄老邪总吹什么曲子，是缺个笛子！
    翻过火车道，从车道边上的树叉上撅了一个树枝插在裤子里，返回身要回去继续练弹石头，发现有个穿铁路衣服的人站在一排石头前看自己。刘溜转了九十度，噙着头快步急走。身后那个人喊着：“回来，别跑。”这话如同发令声，刘溜开始百米冲刺，后面的人在追，刘溜对路径很熟，前面的墙有个豁口，跑倒那一翻就没人追的上自己。刘溜油浸灰染的头发在风中蓬乱飞扬，破洞开襟的衣服在肆虐张扬，踩根的皮鞋挂着碎成布条的裤脚，刘溜发现自己跑的太慢了，皮鞋流浪的鞋带勾住了铁轨边钢板上的一个大号螺丝，狠摔在地上，吃了一嘴泥，那只“笛子”折断了戳在屁股上，疼的“啊”了一声。随后自己被拎了起来，一张看不清楚的黑脸遮住了阳光洪声洪气地骂道：“跑你娘个腿，让你站住还跑，跟我走。”扯了刘溜就走，刘溜缩头哈腰原地180度要跑，被大个子掐住了脖子，“啊啊呀啊啊”叫了一通，大个子没理自己依然拖着自己走，“铁路打人了，欺负要饭的！”敞开破喉咙叫了一阵，下午的空气热的啪啪响，自己喊的一点风都没有。跳着，扭着，躺着，大个子力气真大，就能拽着自己走，刘溜想上个月有个火车站招力工，扛一袋大米就5毛钱，大个子要去了一天能挣好几十呢。
    刘溜看见几个人拿着铝饭盒走过来，连忙大喊：“铁路打人了，欺负要饭的！”一列火车驶过，刘溜的声音被卷进风里被火车和站台间的空隙撕碎。
    “大个咋回事啊？”一群人里一个大胸脯烫卷发的女人问抓自己的人。大个子把脚在地上跺了几下回道：“这小兔崽子跑挺快，我看着他在那边火车道上玩，就没搭理他，一会又在轨道上摆石头子，被我抓着了，教育教育。”
    卷发女人啧啧道：“这不要命了，敢往火车道上放石头。！”摇摇头叹息起来。
    “大个你收养他吧，当个干儿子，将来养老。”一个瘦男子来了一句，大个子举手佯装要打，瘦子一缩身子绕个圈子跑开了。
    “走了啊！”大个子打着招呼，卷发女人突然想起说了一句：“饭小吴给你打完了，你快点吃，别凉了。”
    “胖姐，你倒关心大个啊！”瘦子暧昧地说着。“要死啊！臭嘴！”卷发女人追打着瘦子。
    　　
    刘溜被大个推进了屋子里，找了一个角落，靠着脸盆架蹲了下来，大个看见道：“呵，进去过，挺知道规矩啊！”大个回身看到桌上的搪瓷饭缸，盖子盖好了，还有一满茶缸冲好的茶，筷子被卫生纸包着，屋子被简单收拾过，衣服挂了起来，前天的衣服被放倒床下的盆里，被子叠得很整齐，被烟头烫的洞翻到里面靠墙的地方遮掩住，枕头上还有一股子香气，伸手一摸摸到了一盒烟，大个看着撕开的口就知道是小吴送的。软包的烟小吴不会撕口，整个烟盒都撕开，大个也不纠正，反正一看就知道是小吴，一根烟弹出半截，咬在嘴里划火柴抽起来。大个想起小吴心里暖和和的，光棍30多年了，一直心灰意冷，前几个月分来的小吴却相中了自己，以为自己要找个二婚的，现在一个黄花大闺女就那么稀罕自己，大个觉得烟都是小吴身上的香味。
    “大个，我饿了。”刘溜的喊声让大个回过神，指了指刘溜道：“你饿什么饿，你知道不知道火车轨上放石头多危险，前几年有个半大小子就放了那么一个石头，一列火车6节车厢都出轨了，你还放一排，你破坏铁路有什么目的？”
    “目的？”刘溜不知道自己练弹石头还有什么目的，顺口回道：“为了打的准呗！”大个愕了一下，“小兔崽子，你还嘴硬，老实交代，今天不说明白了就在这呆着。”
    “不走就不走，外面那么热，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刘溜小声地还嘴，耳朵里都是大个吃饭喝汤的呼呼声，刘溜咽了口唾沫，伸长了脖子看着大个，大个剥了头蒜，刘溜的眼睛随着蒜皮掉到地上，看着大个一口吞进去一瓣蒜，喉结有规律地动着，刘溜觉着自己的嗓子也噎的难受。大个吃饱了，盖了饭盖，嘴角沾着油端起茶缸猛喝起来，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面，大个找毛巾擦了嘴和脖子和刘溜面对面瞪起了眼。刘溜看着大个，想从大个眼睛里看出点放过自己的意思，大个打了一个饱嗝，一股子大蒜味喷倒刘溜脸上，还有豆腐、青菜和肥肉的味道。刘溜的肚子响了起来，刘溜真地饿了。
    大个从门后找了一把笤帚递给刘溜，刘溜不知道干什么也不伸手接，大个用笤帚杵了一下刘溜哼了一声道：“把外面扫扫，然后给你饭吃。”刘溜起了身歪头看看饭缸，一脸怀疑的神色，认为大个用吃光的饭缸骗自己为他干活。大个拿了一纸挂面在刘溜眼前晃了晃，刘溜连忙跑出去用笤帚把灰撅的漫天飞，大个提个桶出来，在身后泼水，灰被压住了，刘溜扫的很细致，最后把扫成堆的灰倒进垃圾箱，大个给刘溜洗了头和脖子，刘溜吱吱扭扭地叫着，完了穿着大个的衣服，大个真是大个，袖子到自己膝盖，裤腿要挽五、六个褶才不拖地。挂面下好了，里面还有土豆和鸡蛋，刘溜想要点醋，大个呵斥他麻烦，食堂才有醋，给了他几瓣蒜，刘溜不喜欢吃蒜。这挂面还真香，土豆都炖面乎了，还有好久没吃到的鸡蛋，刘溜风一样地吃光了挂面，怜惜地舔着盆和筷子。大个把烟给刘溜，刘溜熟练接了过来，一看牌子“金丝猴”，刘溜撇了嘴，这个烟连卖旧报纸的张瘸子都不抽，大个看见了刘溜鄙夷的神色，象自言自语道：“铁路工人一个月几个钱，国家管着，饿不死也撑不着，到时候管分房，就等着媳妇送上门了。”自嘲地哼了一声问刘溜：“你出来几年了，看你的样好象也享受过，怎么就那么甘愿当乞丐。”刘溜很认真地纠正他自己是云游，是见识祖国的风光不是为了要饭的，大个问他平时怎么弄吃的，刘溜有些恼了回道：“管我怎么吃，我是为见识天下出来的，英雄莫问出处。”大个正笑他的时候，小吴从外面玻璃上向里面探着头，大个朝小吴招手示意进来，让刘溜出去等着，过一会继续交代问题。
    刘溜从小吴身边过，觉得这个一脸雀斑的女人身上真香，屁股好大。刘溜在外面站着，一阵一阵的汽笛声响过，带着刘溜的神绪飞远，从玻璃看进去，大个和小吴搂在一起，大个的手一会摸小吴的胸，一会捏小吴屁股，小吴红着脸推着，看见玻璃上刘溜的脸“啊”叫了一声，大个从里面插了划销，拉了小窗帘。刘溜听到里面的声音让自己脸发烧，不好意思地起身到处转着，突然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己干吗还留这，吃饱了，还换了衣服那就跑吧，撒丫子一口气跑了几里远，吃的那点东西差点吐了，找了一个墙根躺了下来。
    　　
    太阳很毒，阴寒的地气让刘溜打了一个寒蝉，马路边上一群老头在下棋，刘溜觉得哪个老头买菜看下棋入了迷，自己还能拎个包北京白癜风医院，要是运气好菜篮里面还有找剩的零钱。逡巡着溜达了过去，也挤进人堆里，要平时早被人赶走了，今天被大个洗了干净换了一身衣服，老头们都以为是谁家小儿子拣父亲衣服穿，任后生学着看自己的棋路。刘溜踅摸了一阵，今天没有买菜路过的老头，都是下午没事来下棋的，刘溜不时拿起摆在棋盘边上的烟给下棋老者递烟，转手匿一根，下棋的人一落子马上表现出费解和钦佩的样子，一来二去，下棋的感觉有人关注和敬仰很高兴，抽烟的频率变密，刘溜也匿了半包烟。末了，刘溜觉得哄老头们太没意思，起身走了，老头觉得刘溜就那么走了，一个向自己学习的人走了，叹息之后一摸烟方觉得是烟没了人家走，明天要多带包，人家看棋的也不容易。
    刘溜记得一个胡同里总有人扔家具和好东西，要是卖几样，今天晚上也能有吃食了。刘人不养谁会来溜的地盘被人占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带着几个十三、四的穿的和自己上午一模样的小乞丐正在那里翻腾，刘溜几天没有来，看到此景喊着：“诶，知道吗？这地方是老子的。”只有一个最小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把鼻涕抽回去后继续翻捡，刘溜受到了生平大辱，嚎叫着冲了过去扑倒了最大的那个，两个人在垃圾里滚来滚去，占了一会上风就被其他几个摁倒在地，那个被自己打的男孩抽他耳光有节奏地骂道：“让你横，让你拽，这地方，是老子的，你服，不服？”
    “别打了，我服。”刘溜求了软，男孩放开了他，刘溜拿了酒瓶拍过去，“我服你奶奶个腿！”男孩闪了身躲开，其他小孩见刘溜拿了凶器马上做了鸟兽散。这群小孩边跑边喊：“杀人了，杀人了。”刘溜吐了一口吐沫骂道：“一群傻B，杀你们，老子懒得费那劲。”把酒瓶远远地丢了出去，砸在墙上爆脆地撒了一地。刘溜看到了一个沙发，里面的弹簧已经没有了，外面裹着的黄色皮子碎裂不堪，依稀认出有凤凰的模样，木头把手上还有小孩刻的xx王八蛋，刘溜找了几块泡沫板和几块破衣服垫在沙发上舒服地眯了起来。
    　　
    刘溜被踢醒了，又是一个黑脸，认出不是中午的大个，刘溜思忖着怎么回事，那黑脸发话道：“就你要杀人了，你的凶器呢？”
    “凶器？什么凶器？谁要杀人了？”刘溜抢问了起来，黑脸身后闪出刚才逃走了几个小孩，指着刘溜说：“就是他要杀人！”
    “杀你们，正好回来一个一个都给杀了。”说完做出凶恶样。刘溜挨了一个嘴巴，黑脸道：“妈的，我来了你还凶，你还杀谁，跟我走，”转身一推幸灾乐祸的几个孩子道：“你们跟着一起来。”
    “去哪？”刘溜不想去，这个黑脸肯定不会和中午的大个一样管饭，怎么逃呢？这个死胡同都堵住了，黑脸很有经验，把几个孩子的腰上系的绳子都拿下来，一个绑一个手地串起来，刘溜的手被一个小子用指甲揩了一个口子，刘溜开始跳骂，被黑脸后脑勺扇了一下。
    刘溜和其他几个孩子被黑脸带到派出所，门卫和黑脸开玩笑道：、“呦，抓了几个通缉犯？”黑脸嘴里咕哝着，脸更黑地向里走。推开一个双扇的木门，刘溜看到屋里吵翻了天，到处都是烟屁股，空气中的烟呛的人没办法呼吸。“你抓几个小流浪汉干什么？”又有人问黑脸，黑脸怒气的脸看到一个白生生的瓜子脸，低气道：“老妹，哥今天可累了，这几个小混子长期在那一带转悠，平日就捡点垃圾，不过最近那里有人家被撬了，我找他们几个问问，估计他们看见了。”女人捂了嘴笑道：“我以为你真的没人抓了，抓几个孩子练手。”